“现在我们面临着全球政治衰退”,日前在北京的一次早餐会上,纽约大学政治科学教授伊安·布莱默这样断言。
“美国梦令美国人失望,欧洲面临严峻的地缘政治危机,跨大西洋关系出现裂痕,这是二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结构性政治经济变局。”
尽管“特朗普总统”已经既成事实,但在美国,知识界对于“特朗普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依然没有完全适应。布莱默教授也是其中一位。
各类统计显示,在不久前的那场总统大选中,包括学界、华尔街、硅谷、媒体等各种代表着美国知识精英的群体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希拉里。选举前,许多知识人以笔为枪,对特朗普口诛笔伐,认为这位房地产大亨竞选只是个笑话。
然而,当“笑话”开始变得严肃,恶搞变成了威仪,那些痛斥过特朗普的美国知识人尽管有挫败感,却不得不面临现实。
与还在叹惜的知识精英相比,市场人士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股市是最好的风向标。自大选以来,纽约股市在11个交易日内,道琼斯指数涨了9天,标准普尔指数迄今比大选日上涨了7%。不管愿不愿意承认,“特朗普红利”已经写入纽约股市。而各方瞩目的“特朗普新政”,尽管眉目还不十分清晰,但其强调减税、增加基建、放松监管的基本表态已经让美国经济界感到振奋。分析人士表示,共和党在治理经济方面向来比民主党要胜一筹。
现实变化得如此之“戏剧化”。这让人不仅想到8年前,小布什总统领导的共和党交出了金融危机的答卷,社会各界对之大加批判。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发表的文章《资本主义面临困境》影响一时。
更令笔者感到有必要深思的是,这次总统大选暴露出来的问题:为何美国知识精英错得如此离谱?
2008年金融危机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曾发表文章《经济学家为何错得如此离谱?》是文一出,争议不断。且不论他对倾向放任自流的经济学家的批评是非对错,至少有一点,克鲁格曼深刻指出,在现实问题面前,经济学家或者说更大范围的政治经济学者的认知与判断有多不靠谱。因为在危机之前,这些知识精英中的主体都在普遍看好美国经济的繁荣,并为金融盛宴鼓吹和代言。其结果,众所周知是使全球陷入了多年的麻烦。
这一次,在知识精英看来,美国特朗普上台,加上英国脱欧以及更大范围的地缘政治变局,这是一场政治危机。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第一副总裁戴维·利普顿日前在北京表示,国际政治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影响全球经济。
当被问及“这次大选中,知识分子为何错得这么离谱”时,纽约大学政治科学教授伊安·布莱默对笔者说,这主要是选情调查的失误。人们总是期待更有经验、更稳定的人来执掌全世界最重要的国家。过于依赖统计、媒体,沉迷于观念的世界,使知识界脱离了真正的美国大众。知识精英低估了“沉默的大多数”的力量。
在某种程度上,当前美国知识精英呈现出集体惶恐。舆论领袖失灵,知识偶像呼风唤雨的幻象被打破。特朗普是美国社会反智思潮的代表。而反智主义的胜利令严肃的知识人深感不自在。一些人长期信奉的知识权力体系面临崩塌。
值得指出的是,布莱默教授的世界观在美国知识精英中很有代表性,如本文前述,他做出的当前国际格局处于“全球政治衰退”的判断尽管初听起来相当唬人,但实际上非常片面。可以看出,在他的潜意识里,全球只意味着“美国和欧洲”。他所忽略的是,中国作为一支新兴且实力迅速增强的积极力量,这些年在“全球”中的重要地位。而他所给出的“政治衰退”标签完全不适用于中国以及许多发展中国家。
从世界观到方法论,美国知识人都不得不深刻反思。美欧主导的全球化开倒车,西方需要重新建构对全球认知的优越感。
展望未来几年的美国,最能确定的是,特朗普时代的最大特点将是不确定性,世界需要做好对“不可预知”和“政策意外”的心理准备。
至于中国能否成为新全球化的旗手,目前美欧仍在怀疑与观望。同时,一些犀利的观察家一直在密切关注中国的动向。
近日在北京的一次研讨会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第一副总裁利普顿给了中国三条建议。第一是管好自家事,二是更好地发挥多边主义的作用,三是多倾听伙伴的意见。利普顿认为,全球化有益于世界,极大提高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人民生活水平,需要继续。
人大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赵明昊认为,中国已经在全球化进程中成为了“联通大国”,今后可以继续发挥三方面的建设性作用:好议程设置者、好信息发送者、好共识塑造者。是否成为全球化的领导者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使自身的治理更现代化。
布莱默认为,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有地位、受尊敬的大国,中国在更大范围更深程度发挥负责任的利益攸关者作用将是很有建设性的。